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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铁链声叮当作响,狱卒恭敬地将牢房门打开,裴安懿走了进来

  顾端向前撑着摇摇欲坠的苍老的身躯,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那一份体面。

  “顾尚书,”

  如今这称呼现在在顾锻耳朵里,听起来倒像是讽刺。他咳嗽了两声,道:“你赢了。”

  “老朽倒是看错了你,没想到我顾端风光了大半辈子,临了被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害到这步田地。”

  “害?”裴安懿扬了扬声调,“你串通李飞远,那年春日宴宴上算计孤,妄图生米煮成熟饭,将孤强要进顾家门做儿媳的时候,可有想过今日?”

  “老朽算计你?”顾端像是听到一则天大的笑话一般,大笑起来,笑岔了气边咳嗽边哆嗦,“就算你是公主又如何,到底还是一个女子,横竖都是要嫁人的,嫁到我们顾家,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?

  “谁说女子就非要嫁人不可。”

  “女子不嫁人?呵,难道你要反了天不成?”

  裴安懿知道此番争论不过只是浪费口舌,简短说了一句,“孤就是要翻了天。”

  顾端闻言脸上显露出隐隐不屑,仿佛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。

  “孤同你的确有些恩怨,但将你置于如此境地的,另有其人”裴安懿冷声道,“你看错的,难道只有孤一个吗?”

  许言锻轻轻将斗笠揭了下来。

  顾端的脸上先是震惊,随即露出了然的表情。

  “你竟是长公主的人,老朽查了这么多回你的身份,竟然没有查出丝毫端倪。”

  “你是如何将身份伪造得万无一失的?”

  “我没有伪造身份,”许言锻拿出一把长刀,“我谁的人都不是,我娘是这把长刀的主人。”

  “怪不得老朽没认出来,你与你母亲,可一点都不像啊”

  听出了顾端话里的意有所指,许言锻扭头道:“这天下亲疏远近,又岂在血缘。”

  “怎么,你是来替你娘报仇的?你觉得是老朽无能害死了你娘?”顾端大笑,“老朽活到头,还从没有见过这般有趣的事情。”

  “难道不是吗?”许言锻愤慨,“若不是你棒打鸳鸯,莲姨怎么会死,我娘又怎会郁郁而终?”

  “无知小儿,无知小儿!”顾端破口骂道。

  “要真要细算,你母亲,害了我家小妹的命,她的死是咎由自取。只可惜了我小妹,年纪轻轻便陨了芳魂。”

  “道貌岸然,你若是真的怜惜莲姨,为何强迫她嫁人?”

  “你懂什么,我给我家小妹寻得是顶顶好的亲事,长兄如父,难道我还能不能害了她不成?”

  “可她并不想嫁。”

  “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,老朽与老夫人轮番上阵阵,好不容易将她劝动,她本来已然死了心安安分分嫁人去。”

  “可你的母亲,你的母亲,”顾端的音调陡然拉高,“你的母亲瞎逞强,大婚那日当场劫亲。小妹的心又重新活了起来。”

  “我家小妹的心思,老朽怎么看不出来,你的母亲要是如此同她双宿双飞也就罢了,而你的母亲,愣是像个瞎了眼的人,说什么闺中女儿手帕交。我这才知道,我那小妹是会错了意。”

  “这既然是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误会,我家小妹,最后心灰意冷,自尽在了高堂前。”

  “你、你胡说,莲姨怎么会是一个会自尽的人?”

  许言锻抖着手,那个记忆里温温柔柔的教她刺小老虎的女子,怎么会是随意就自戕的人?

  “有什么不可能的?”顾端的浑浊的眼神望向远方,“你母亲要是不来劫这个亲,我家小妹只会做个心死的人,心死了,她还能活,可你知道一个人若是出了泥潭,再叫她回去,那她就活不下去了。”

  裴安懿闻言垂眸,凝神不语,心死吗?她的手心轻轻抚上了自己地胸口,忽然,心脏处传来一阵针扎的刺痛,她闷声不语,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,叫人看不出异常。

  “是你的母亲害死了我家小妹。”

  “你母亲就应该郁郁寡欢,就应当含恨而终!”

  许言锻看着面前风烛残年的老者剧烈地咳嗽着,似乎要一股脑地将心肝脾肺肾全都咳出来。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。

  追逐半生所求的真相,不惜以身入局谋求的东西,竟然是这般……许言锻脑中一片空白,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是什么感受。

  许言锻木然地走出大理寺狱,外头的夕阳是很好很好的夕阳,绯色的云铺在天上,是那么美。她微微侧过头去,叫整个人都被阳光包裹着。阳光直射,她的脸有些微微发烫。

  斗转星移,白云苍狗。

  “咳咳咳……”

  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在许言锻前面响起。

  裴安懿白皙的手指紧紧捂住胸口,冷汗直冒。

  “殿——”许言锻刚想走上前去,面前的人摆了摆手,撑着气声道:“你先会公主府,有人会给你送来你的身份文蝶。”

  “你要记住,许言锻已经死了,从前的旧人故友,你便都不能去见了,从今日起,你叫忍冬。”

  许言锻抿了抿唇,目光沉沉,道了一句,“在下知道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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