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阳县里是凶多吉少,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了,至少还有人活着。
有人就还有希望。
姜贞等着陈恕回来,好把这好消息告诉他,不过一直等到了酉时三刻,才看到陈恕的身影。
他面沉如水,坐下来兀自喝了两杯冷水,才开口道:“贞贞,事情比我们想的严重。”
回忆起今日在草棚中看到的画面,陈恕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气了,紧攥着拳头,思索该怎么同姜贞说。
“恕哥哥,我知道。”姜贞握着他的手,勉强牵出一个笑,“我今日打听到,虽然平阳县城中情况不太好,但是周边的山上还有幸存的百姓,我们将他们召集起来,可以慢慢地重建家园。”
她眼中满怀希望,让陈恕不忍心同她说真相。
今日三蛋子掀开帘子,陈恕看到了这辈子不会忘记的恐怖一幕。
狭窄的草棚里,坐着十来个人,都是像骨架子一样,耸立着高高的颧骨,眼神空洞地看着他。
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妇人,一双脚已经烂透了,腐肉上爬着苍蝇,她眼中仍有生的渴望,一个小孩蹲在她的身边,边喊着“阿嬷”,边给她喂稀米糊。
三蛋子说,他们是从山上逃下来的,那里的人已经疯了。
阿嬷会看灾殃,地动前一天地上的蚂蚁成群结队地从树下爬出来,她掐算到有天灾将至,于是他们一大家子在地动时侥幸躲过一劫。后来跟着其他幸存者逃到周围的山上,大家先是吃存粮,粮没了就啃树皮,最后连草根都挖出来吃了,但实在没得吃了,有的人就把主意打到了活人身上。
当邻居第一次用饥饿的眼神看着三蛋子的妹妹时,阿嬷觉得不妙,连夜带着他们跑了。
从平阳县到华州府,几十里的路,他们一刻都不敢停留,阿嬷的一双脚,就是在路上烂的。
幸运的是,他们赶上了华州府知府接收第一波难民,得以进城苟活。
虽然在这里依旧吃不饱,但阿嬷说,这里能活下去。
三蛋子听说陈恕要到平阳县去,被人性的丑恶捶打得格外冷漠的少年,犹豫了一番,对他说,“你是好人,我劝你不要去,你活不了。”
陈恕想到他的话,心中一颤,贞贞至今仍保留着小时候的那一份天真赤诚,那些人间炼狱绝不能说给她听。
他不能让她涉险。
如此,只能做出那个决定了。
陈恕心中百转千回,苦涩和心痛将他整个人贯穿,仿佛心肝都丢进油锅中煎熬一样。
他勉强牵了牵唇,放在膝上的双手不住颤抖,尽量平静地对姜贞道:“我今日见到那三蛋子,他说的情况和你说的一样,事不宜迟,我打算明日就去平阳县。”
姜贞点头,担心道:“就是听说去那里的路被山石堵住了,咱们过去要小心一些。”
陈恕深吸一口气,脸上没有半点血色,掐着手心道:“是,我可我们带的物资还不够多,不如向附近的州府购置一些,就是我得先去赴任,采买之事,只能先麻烦你了。我们分头行动,救人要紧。”
姜贞没有多想,陈恕说的的确有道理,平阳县附近还有那么多的人等待他们救治,的确耽误不得。
于是她点头答应下来。
陈恕垂眸,掩饰住眼中的沉痛,用寻常的温和语气问道:“你等我这么久,还没用晚饭吧?刚才在路边看到有人在贩鱼,我让墨竹买了几条,给你做小酥鱼吃。”
见他起身,姜贞眼前一亮,“你给我做吗?”
陈恕笑着,笑意却不达眼底,“嗯,出发前我找福满楼的大师傅学了一手,今日让你尝一尝。”
姜贞也跟着他一起下楼,找后厨借了个灶。
陈恕利落地杀鱼剖鱼,一套动作行云流水,虽然还不知道味道怎么样,但看他这架势,应该是已经练习过很多次。
裹满面粉的小鱼下锅,被炸的金黄酥脆,香味很快弥漫开来。
小二在一旁端着菜围观,赞叹道:“这位客官真是好手艺,小的闻着都馋了。”
姜贞不无骄傲,扬起下巴道:“那是自然,我夫君自小就聪明,什么东西一学就会。”
要不是名满江淮的麒麟子呢。
陈恕一笑,端着做好的饭菜上楼,姜贞尝了尝,杏眼蓦地亮了,果然同福满楼的味道一样!
她埋头吃饭,陈恕沉默的目光久久凝视着她。
跳动的烛火在他眼中汇成小小两团光点,他端坐着宛若一尊雕像。
姜贞夹了几筷子,才发现陈恕捧着碗没动,“恕哥哥怎么不吃?”
抬头却见陈恕看着她,目光深邃。
“怎么了?”姜贞摸了摸脸,“弄上油了吗?”
陈恕笑了,伸手在她柔软的雪腮上轻捏了一把,擦去并不存在的油迹。
“吃吧,等会儿早些休息。”陈恕垂眸,敛去眼中的情绪。
这一夜姜贞都睡得很好,虽然知道平阳县的日子会很苦,但还有希望,只要和陈恕一起,什么样的日子都好。
她还梦到了祖母,笑盈盈地问她,“贞贞,之前嫁给陈恕,你对他还没有那么喜欢,如今呢是否改变了心意?”
在梦中她攀在祖母的膝头,重重点头,“当然了,祖母,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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