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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那个时候,先帝身边最大的帮手,正是你。

  “你能与先帝君臣相得,轮到了我,就变成政见不合。我与先帝的区别,到底在哪里呢?”

  文盛安:“……”

  霍翎微微颔首:“文尚书是答不出来,还是羞于说出答案?那哀家要问一问你,你所在意的,到底是政见,还是性别。

  “又或者说,在辅政大臣的位置上坐久了,当年那位愿意陪先帝一起打压勋贵、锐意进取的年轻朝臣,已经变得顽固不化。比起改革弊政,更愿意打压异己?”

  文盛安:“……”

  文盛安突然觉得,以前和太后娘娘那种话不投机、相看两厌的相处方式也挺好的。

  如今这般当着他的面开嘲讽,文盛安一时间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。

  不过他终究有几分唾面自干的风采:“难道娘娘只能接受,朝廷只有一道声音吗?”

  霍翎道:“满朝文武,自然不可能个个都忠心于我。我容得下各种声音,更容得下反对我的声音,但我,容不下你。”

  这般不留情面,直言相告。

  面对手下败将,也无需迂回委婉。

  “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在担心什么。

  “这些年里,平定内乱、安稳朝堂的人一直是我。你们倚仗我的才能治理天下,又忌惮我有朝一日独断朝纲。

  “需要我的时候,你们就暂时遗忘了我是女子,等天子长大,朝廷不需要我了,你们就想把我踢到一边。可这世间之事,岂能事事如你们所愿。”

  文盛安道:“娘娘能保证……”

  霍翎出声打断:“你没有资格,从我口中得到任何保证。而且,我这一生,已经没必要再向你们证明什么。”

  她年少之时,想要向父亲证明,她才是那个可以振兴霍家、带领霍家重新走回巅峰的人。

  入宫以后,想要向先帝证明,她是那个可以与他比肩、让他放心托付朝政的人。

  成为摄政太后,她战战兢兢,夜以继日,连陪自己孩子玩闹的时间都没有,只为让朝臣顺服。

  今时今日,她不会再被任何人的期待所裹挟。

  她这一生,已经无需证明。

  该轮到其他人来向她证明,他们的价值。

  “如果你还想保留几分体面,在我将第一道致仕折子驳回去后,记得在三日内继续上第二道致仕折子,与我来一出三辞三让。”

  文盛安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。

  他心下所忧虑之事,在他有生之年,怕是看不到了。

  就算能看到,他已远离朝堂,又年迈衰朽,也做不了什么。

  给宋叙留下最后的人脉和势力,让宋叙多看顾着陛下一些,也算是全了他和先帝的情谊。

  “娘娘,臣去了。”

  “去吧。”

  天狩八年十月,文盛安在前两道折子被驳回后,上了第三道致仕折子。

  霍太后挽留无果,准其离京,回老家颐养天年。

  文党分崩离析。

  文盛安长子、三子昔日犯下的一些过错再次被御史翻出来,经过一系列查验与核实,一个被贬祁州,一个被流放黄州,都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。

  吏部右侍郎、都察院副都御史等多名文党核心官员,也相继被贬出京。

  不少人暗自嘀咕,太后娘娘可真是深谙秋后算账的道理啊。

  天狩六年三月,兴泰殿遭遇雷火,都察院副都御史上书,请霍太后下罪己诏,并大赦天下。

  随后不久,霍太后抓住对手的疏漏,将陈浩言、崔原贬谪出京,却没动这位副都御史。

  这位副都御史战战兢兢了好久,都没等到霍太后的打压报复,还以为那件事情算是彻底翻篇了……

  结果那一口气刚松完,太后的惩戒就下来了。

  有调离京师的人,自然也有从外头调回来的人。

  在兴泰殿一事上受到牵连,被贬出京的邱鸿振,终于被调回来了。

  离京前,他是兵部右侍郎。

  如今,他的官阶看似没有变动,官职却从兵部右侍郎,变成了工部左侍郎。

  邱鸿振拜倒在霍翎面前,热泪盈眶,失声哀嚎:“娘娘,娘娘啊,臣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。”

  霍翎用手挡在额前,既觉这一幕伤眼,又难免有些好笑。

  “行了行了,别哭了,哭得我头疼。不是都把你调回京了吗,还哭什么。”

  邱鸿振哭也不是,嚎也不是,声音卡在嗓子眼。

  霍翎摆手。

  宫人上前,给邱鸿振递了块温水打湿的帕子,又带邱鸿振去一旁整理仪容。

  “娘娘,我可算是见到您了。”

  再次站在霍翎面前时,邱鸿振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。唯有如此,方能吐露他内心的激动与热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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