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最好的草药,而等到他们的时候,往往就剩下一些掺杂了草木灰的劣药。
可眼前这须发花白的医师,竟将同样青黑的药膏抹在他伤口上,连分量都与邻床骠骑老卒一般无二……
『看起来不错。』医师拆开了唐山的夹板,轻轻按压了一下肿胀的地方,『等上三两月,骨头长好了,也就消肿了。』
医师麻利的重新加上了新药,打上了夹板,然后捧着陶罐又掀开了帐篷门帘,出去了。
帐外飘来粟米香,唐山喉结动了动。
在曹军,像他这样的军侯虽比小卒多领半勺盐豉,却要免不得要扣些军饷去孝敬督粮官。不是他对下属残暴,也不是他愿意克扣兵饷,而是他不这么做的话,连那些寻常粮草都未必能拿得到!
伤兵营的饭食,都是统一发放的。
木碗,木勺。
黍粥,炊饼。
唐山盯着木勺里面颤巍巍的黍粥,忽然想起了之前被张辽突袭之时,当被战马撞飞出去的时候,他竟然生出解脱般的快意……
若战死沙场,或许还能挣个『忠烈』的名头葬进族内公坟,而不是将『贱种』二字刻在木牌上插进他亡父的荒冢。
『吃罢。』
同帐的骠骑伤兵推来陶碗,碗底沉着两片腌渍的桃干。
『这……』
唐山指尖发颤,有些不敢置信。
这可是稀罕物。
后世满大街,甚至是被罗列在了不健康食品行列里面的腌制物,在汉代可真是不可多见的稀罕物品。寻常人想要吃根本吃不起,不管是盐还是糖,价格都不便宜,满足日常所需都有所不足,更何况用来腌制?
唐山想起了前些年,他因为未给校尉府按照要求送上桃脯,就被『罚』在门外苦苦站了六个时辰,从天亮站到天黑。当然,要说起来,也是校尉公务『繁忙』,并不是校尉『有意』针对他,毕竟校尉是颍川子弟,怎么可能会为了点桃脯而生气计较呢?
而现在,这同帐篷的骠骑兵卒,竟然将桃干分他一半……
『多谢,多谢……』
唐山拿起一片,放在了嘴里。
有些酸涩,但是回甘。
『你……你们……』唐山似乎被这苦涩和甘甜堵住了喉咙,有些含糊的问道,『不嫌弃我是个曹军降兵?』
那同帐篷的骠骑兵卒笑了笑,露出缺了几颗的牙,『降兵咋了?老子当年也是白波贼兵!』
骠骑兵卒目光忽然有些悠远,『骠骑将军说过……我们这样的人啊,早些年能选的路不多……能自己选的时候,别再错了就行。』
『……』唐山微微发愣。
帐篷之外忽然传来了呼喝声,『谁是唐山?』
……
……
张辽在雒阳待过,但是当时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带着兵来攻打雒阳城。
对于大汉的人来说,雒阳城就是京都,又有多少人会在战火还没有蔓延开来的时候,就琢磨着要怎么打大汉的京都?
所以张辽对于雒阳城有印象,但是并不深刻。
见到唐山来了之后,张辽先是问了问唐山的身体情况,以及在伤兵营地内有什么需求,才将那画着雒阳城布防的绢布取了出来,点着之前他自己发现的,有些不寻常的印迹问道,『这里……对应的是什么?』
唐山低头,仔细的看着绢布。
他同样是在雒阳城待过,所以他看着眼前的这布防图,心头便是突突的跳动了起来……
虽然画得很是潦草,但是在雒阳城待过的唐山眼里,却是一眼就能知道在画什么!
这是城防图!
雒阳城的城防图!
这怎么来的?
不是说雒阳城中,已经是筛查了再筛查么?
而且还有专门掌管刺奸刑法的满宠作为统领,手下还有那些宛如毒蛇鹰犬一般的灋吏,怎么可能还有人可以传递出这雒阳城防图来?
不知道为什么,看着这张城防图,唐山心中忽然没有了之前在伤兵营里面的犹豫和矛盾,也没有再去想什么山东一直宣传强调的忠孝仁义……
张辽似乎看出了唐山有些走神,又是伸出手指,在城防图上点了点,『这是什么?』
唐山咳嗽了一下,决定如实说,他抬起头,看着张辽的眼睛,『这是东门暗渠……』
『东门暗渠?』张辽盯着唐山,似乎要从唐山的眼底看出些什么来,然后又低下头看城防图上的那道印记,那条似乎像是要割裂东门城墙一般的血迹纹路,『嗯……你详细说说……』
……
……
『笃笃笃……』
每当雒阳城内的梆子声响起的时候,王耘都觉得像是催命的声响。
梆子声擦着雒阳城墙根滚过,回荡在王耘的耳膜里。
王耘搓了搓手指头,似乎在他指尖,依旧存留着之前画在绢布上的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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