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身材枯瘦、看上去不过十来岁的女孩用力的搀扶托举着母亲的身体,一步步的往前挪。
“妮儿,你放下我,自己走……”女孩身边,头发已经花白的女人费力的呢喃着。
她看上去比妮儿还瘦不说,都已经快昏迷过去了,妮儿只要一松手,她就会直接摔倒在地上,再也起不来。
“娘你不能丢下我……我就只有你了……”妮儿不仅没松手,反而更用力的拉住了她娘,“娘,你再撑一撑啊,再撑一撑,我们就能找到吃的了……”
这些话,也不知道是说给母亲听,还是在说给自己听。
这母女两个本来是冀州人。
在妮儿还小的时候,她印象里的生活还不错。
家里有爷爷奶奶、阿爹阿娘,还有叔叔和婶婶,好几个兄弟姐妹。
虽然阿娘经常和婶婶拌嘴,她也会跟兄弟姐妹为了一点小事儿吵架;虽然大多数的日子还是吃不饱,可那个时候,她不用担心被饿死,也不用担心会在某个时候被人抓走、当肉食吃掉。
可等到她大一点的时候,家里的日子就难过起来,爷爷的眉头就没舒展过,奶奶更是时不时就要抹眼泪。
因为要交的税多了,家里的粮压根儿就不够吃,哪怕再怎么节省,也顶多吃到来年二月。
还没等家里人想出办法来,有一天,一个官大人到了她们家,丢下了半吊铜钱,就直接把她叔叔抓走了,说是晋王要征兵。
奶奶和婶婶差点哭瞎了眼睛,可她们能怎么办呢?
从那以后,妮儿就没再见过二叔。
家里的日子更加难过起来。
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堂弟,刚过了百天,就生病死掉了,婶婶的头发变白了好些。
勉强过了年,家里的粮食越发的少了,刚出了正月,就一点都没有了。
妮儿还记得那天她带着一小捆干柴刚回到家,一个中年女子就用挑剔的眼光看着她,还上手又摸又捏的,像是在挑选货物似的。
妮儿又慌又怕,下意识的看向她娘,却发现,她娘眼睛红肿,根本不敢跟她对视。
她瞬间明白了:这是要把她卖掉?
村里的人们日子都过的艰难,妮儿见过的,她有两个小伙伴就被卖掉了,现在她也要被卖掉了么?
可惜,那中年女子没相中妮儿:“这个不行,骨架子太大,不纤柔,五官也不好看,顶多做个粗使丫头,卖不了几个钱,我这儿不收。”
她把家里的孩子都挑拣了一遍,把婶婶家的小堂妹带走了,留下了二两银子。
靠着这二两银子,家里撑过了三个月,等到了新粮下来。
可新粮刚收下来,官大人就又来了,收税!
眼睁睁的看着官大人拉走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粮食,只给他们剩下了一点点,爷爷忍不住,上前哀求,可官大人一脚把爷爷踹倒在地上,拉着粮食就走了。
爷爷生了病,为了换钱买药,奶奶哭了一夜,又请了一个中年女子来到家里。
这次,妮儿的弟弟被挑走了。
弟弟走的时候,妮儿难受的不行。
妮儿还壮着胆子去问了那个中年女子,要把弟弟带到哪儿去?她想,等她长大了,赚了钱,再去把弟弟赎回来。
那中年女子嗤笑了一声:“你弟弟呀,要到宫里享福去喽!”
妮儿不知道宫里是什么意思,可她奶奶和她娘,脸色惨白的晕过去了,她爹也一下子嚎啕起来。
有了药,爷爷的病也没好,坚持了不到一个月就没了。
妮儿越发沉默,每天干的活儿也越来越多,她想挣钱,有了钱,就不用再把弟弟和妹妹卖出去,家里人的日子才能过得好!
结果,当年冬天一场雪都没下,到了来年更是滴雨没有,河水都干了,就连井里都只能打出来些泥汤子——旱灾!
眼看着活不下去了,妮儿一家子跟着村里人一起开始逃荒,没吃没喝还要赶路,村里人越来越少,家里人也一个个的没了,最后只剩下她和娘……
眼看着阿娘也撑不下去了,妮儿想,也许,她和娘也会和家里人一样,走着走着就直接摔倒在地上,再也起不来。
可心底的一股不甘,还是支撑着妮儿,让她一步一步的、不停的往前走。
走着走着,妮儿忽然觉得,她好像闻到了一股特别好闻、特别诱人的味道:那是米粥的香气!
她小时候喝过米粥,又香又糯,喝到嘴里仿佛全身都暖了起来。
难不成她快死了?
要不然怎么会在这荒郊野地里闻到米粥的味道?
妮儿到底还是没忍住,费力的抬起头,往香味传来的地方看了一眼——咦?前面那一大片一大片的,是什么?
她下意识的向那边走了过去。
………………
“有人?”小桃刚把手头的活干完,便看到,一个枯瘦的身影晃晃悠悠的往这边走过来。
她赶紧迎上去一看,哟,还是俩人,大人估计是昏迷了,半趴在孩子的背上,这两人又极瘦,看上去真的跟一个人也差不了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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