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6章 心意

  晨光透过雕花窗棂,像金色的丝线般在砖地上编织出细碎的花纹,又一点点爬上沈娇娇的床。

  院子里传来细碎的动静,惊破了清晨的静谧,将她从睡梦中唤醒。

  沈娇娇缓缓睁开眼睛,睡眼惺忪间,下意识地往床铺外侧看去,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被褥,原本躺在那里的男人,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。

  他什么时候起的?

  沈娇娇心里猛地一紧,连忙坐起身。

  被子顺着她的动作滑落,清晨的凉意瞬间包裹住她,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自己昨晚睡得极沉,一夜无梦。

  这让她既意外又有些不好意思。

  昨夜,得知要与陆谨言同床而眠时,她满心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,难以入眠,脑海中甚至设想了无数个尴尬又煎熬的场景。

  可当夜深人静,听着身旁传来的平稳呼吸声,那声音就像一首舒缓的摇篮曲,竟让她不自觉地放松下来,睡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踏实、安稳。

  沈娇娇轻轻下了床,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衫,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,缓缓探出头,悄悄往外望去。

  院子里,陆谨言果然在。

  他身着一袭素色长衫,身姿挺拔如松,正手持竹扫帚清扫着满地的落叶。

  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,发梢、衣角都闪烁着细碎的光芒,那模样,宛如一幅绝美的水墨画。

  沈娇娇定了定神,深吸一口气将心底那抹异样压下,转身折回屋内。

  院门外传来木门吱呀轻响,陆谨瑜揉着眼睛从房里晃出来。

  少年人睡眼惺忪,青布短打的衣襟歪歪斜斜,他望着正在扫落叶的陆谨言,声音还裹着浓浓的睡意:“大哥,你起这么早啊?”

  竹扫帚顿了顿,陆谨言直起腰身。

  晨光落在他冷硬的下颌线,却将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映得微亮:“嗯。”他抖落扫帚上的枯叶,目光扫过弟弟松垮的衣领,“你今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?”

  陆谨瑜嘿嘿笑着挠了挠后脑勺,雀跃得像只刚出巢的麻雀。

  他瞥见陆谨言脚边堆起的落叶小山,立刻来了精神:“不睡了!大哥我帮你一起扫吧!”

  说着便要去抢扫帚。

  陆谨言抬手避开弟弟的动作,竹扫帚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又稳稳落回掌心。

  他解下腰间系着的布帕擦了擦汗,望着天边渐亮的朝霞道:“不必了,你将《论语》背给我听听。”

  陆谨瑜的肩膀瞬间垮下来,苦着脸哀嚎:“现在就要背吗?!”但在陆谨言投来的目光下,他还是乖乖站直身子,清了清嗓子:“子曰:‘学而时习之,不亦说乎......’”

  沈娇娇正将一根木簪别进发间,忽听得窗外传来断断续续的背书声,尾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颤抖,她便知道是陆谨言又在考校陆谨瑜了。

  “......逝者如斯夫,不舍昼夜!”陆谨瑜背完最后一句,他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陆谨言,眼底满是期待,连喉结都随着紧张的吞咽轻轻滚动。

  陆谨言手中的竹扫帚斜倚在墙上,晨光勾勒出他侧脸如刀削般的轮廓,却将他的眼神晕染得格外柔和。

  “嗯,不错。看来我没在家的这些日子,你也有用功读书。”

  陆谨瑜立刻像只炸了毛的小雀般跳起来,青布的衣角在晨风中扬起:“当然啦!我每日都有好好背诵大哥你让我记得的文章,还会练大字。”

  陆谨言看着身旁雀跃的弟弟,喉结轻滚:“很好,明年开春将你送去学堂读书,你也跟得上他人的进度,你现在去洗漱吧。”

  陆谨瑜的笑容瞬间凝固,继而化作惊喜的雀跃。

  “大哥,我马上就去。”

  陆谨瑜蹦跳着远去的脚步声渐渐消散,陆谨言弯腰拾起倚在墙上的竹扫帚。

  他抬手抖落枯叶,扫帚刚触及地面,身后忽然传来木门轴转动的吱呀声。

  动作陡然凝滞,陆谨言握着扫帚的指节泛起青白,他缓缓转身,晨光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流淌,在喉结处凝成一滴晃动的金。

  沈娇娇立在檐下,晨光将她周身晕染成半透明的琥珀色,新裁的桃粉色襦裙是前些日子陆母新做的,木簪绾起的青丝垂落几缕,在她泛红的耳尖轻轻摇晃,像春日里欲落未落的桃花。

  “早、早啊。”沈娇娇有些不自在,她没料到会被他这样直白的目光撞个正着,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。

  陆谨言喉间滚动了一下,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竹扫帚的握柄,扫帚尖在地上划出半道歪斜的弧线。

  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沈娇娇鬓边轻晃的木簪上,晨光穿透檀木的纹理,在她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。

  不知怎的,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支温润的玉簪,羊脂般的光泽衬着她雪白的肌肤,定会比这朴素的木簪更添三分颜色。

  这个念头让他猛然别开眼,喉间泛起一丝干涩。

  “昨夜......睡得可好?”话一出口,他便在心底自嘲,此刻他怎么会像寻不到话头的笨拙少年,问出这般没头没尾的话。

  沈娇娇被他的话一惊,然后便有些想笑,原本心中的羞涩此刻荡然无存。

  “好得很。”她故意拖长尾音,歪着头看他耳尖慢慢爬上的红晕,“倒是相公,我睡得太沉,没吵着你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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