恍惚又看见阿鹤被锁链拖入火海时,裙摆扫过硫磺罐留下的痕迹。
城头上顿时沸腾如熔炉。铁匠出身的炮手们将掺着铁砂的减硫火药填入炮膛,他们掌心的老茧在寒风中皲裂出血,却精准地控制着药捻长度。赵莽握着父亲遗留的铸铁锤来回奔走,锤头砸在炮架上的闷响与倭寇的火炮轰鸣交织成战歌。当明军第一波炮击撕开敌舰帆布时,他看见主舰甲板上闪过一抹熟悉的月白色。
"裴云琅!"赵莽的怒吼被风雪撕碎。那个本该葬身东海的晋商叛徒,此刻正摇着折扇站在噬心炮旁,新换的翡翠扳指在硝烟中泛着冷光。三年前沉入海底的硫纹玉佩残片突然在怀中发烫,赵莽想起徐老师傅临终前的咳嗽:"黑龙会...还有更可怕的后手..."
第二轮炮击掀起的气浪掀翻了半面城墙。赵莽在碎石中翻滚起身,抹了把脸上的血污,赫然发现倭寇炮弹里混着细小的樱花状弹片——正是用阿鹤族人鲜血祭炼的"血樱弹"。记忆如潮水涌来,他仿佛又听见阿鹤在地道里的喘息:"他们每年春分...都会在琉球活人血祭..."
"准备火油罐!"赵莽扯下披风裹住炮管,"等他们第三轮炮击!"他的目光扫过城头悬挂的铁索,那些用沉船铁链改造的防御网此刻结满冰棱,宛如等待猎物的巨蟒。当倭寇战船上的噬心炮第三次抬起炮口时,他看见裴云琅举起了染血的令旗。
惊天动地的轰鸣中,赵莽却敏锐捕捉到细微的金属脆响。三艘倭寇主舰的炮膛同时迸裂,飞溅的炮管碎片如暴雨倾泻。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战机,振臂高呼:"放!"宁远城头的镇海炮齐声怒吼,带着减硫火药的铁弹拖着青焰划过天际,精准命中敌舰堆满硫磺的弹药舱。
爆炸的火光映红了半边海面,赵莽在热浪中望见裴云琅踉跄着跌入火海。那个恶魔最后的表情不是恐惧,而是扭曲的狂喜——他怀中滚落出一卷绘着龙形图腾的密卷,在燃烧的甲板上展开一角,露出"万历二十三年"的字样。赵莽的心脏猛地收缩,想起徐达秘卷中记载的禁术:"以龙脉为引,可铸灭国神兵..."
"将军!东南海域发现第二波敌舰!"亲卫的嘶吼穿透耳鸣。赵莽抹去脸上的硝烟,看见更远处的海平面上,数十艘挂着黑龙旗的战船正破浪而来。他握紧短刀走向新架起的火炮,刀刃上凝结的血珠滴落在"以血淬火"的铭文上,渐渐与积雪融为一体。
寒风再次呼啸而过,卷起他披风上的铁屑。赵莽望着漫天飞雪,突然想起阿鹤临终前的笑靥。她用生命换来的不仅是硫磺配比,更是让他明白:有些火,即便燃尽自己,也要照亮后人前行的路。当第一枚镇海炮再次发出怒吼时,他知道,这场铁与火的较量,终将烧尽所有阴霾。
寒锋破晓
"传令下去,全员戒备!"赵莽的声音裹着呼啸的北风,在雉堞间撞出沉闷的回音。他握紧腰间短刀,樱花纹布条缠绕的刀柄早已被汗水浸透,又在寒风中结出薄霜。了望塔上的哨兵敲响铜钟,悠长的警报声撕破晨雾,惊起海面成群的寒鸦。
炮手们踏着积雪奔向虎蹲炮位,青铜炮身流转着幽蓝冷光,那是掺了朝鲜火山硫的特殊合金在低温下泛着的光泽。每一尊火炮的炮耳都刻着工匠的名字,"徐记阿六老周",这些在宣府铁匠铺熬红双眼的面孔,此刻都化作抵御外敌的利刃。赵莽弯腰检视火药桶,指尖拂过桶壁上凸起的十字刻痕——这是阿鹤密函中记载的防硫腐蚀标记。
海风突然变得腥甜,带着浓重的硫磺气息。赵莽摸出贴身收藏的硫纹玉佩残片,冰凉的玉质触感让他想起阿鹤被锁链拖走前,在硝烟中拼命比划的口型:"萨摩藩主的书房...暗格..."当时她染血的指甲在甲板上划出半朵樱花,而现在,那朵未完成的花正随着玉佩残片在他掌心起伏。
"将军!敌舰进入射程!"亲卫的呼喊被浪涛声吞没。赵莽举起单筒望远镜,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。倭寇战船的甲板上,黑衣武士正在搬运刻着樱花纹的铁箱,那些箱子缝隙里渗出的液体,在雪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。更远处的旗舰桅杆上,萨摩藩主的家纹在旭日旗旁猎猎飘扬。
小主,
"调整角度,先打运货船!"赵莽的铸铁锤重重砸在炮架上。虎蹲炮发出震天轰鸣,掺着铁砂的炮弹撕裂晨雾。第一艘敌舰的帆布燃起幽蓝火焰,赵莽望着那诡异的火光,突然想起徐老师傅临终前的咳嗽:"倭人改良的硫磺...遇水会生成剧毒白雾..."
"用湿棉被护住炮位!"他的怒吼未落,倭寇的反击已至。几枚裹着硫磺的炮弹落在城头,炸开的瞬间腾起青灰色毒雾。士兵们用浸了药水的布条捂住口鼻,赵莽却在毒雾中瞥见熟悉的身影——裴云琅的贴身管家正站在主舰甲板,手中挥舞的令旗上,半朵樱花与他玉佩残片严丝合缝。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那个雨夜,他在晋泰商行地下室找到的密账里,详细记载着萨摩藩与朝堂权贵的往来。而阿鹤拼死比划的"暗格",或许藏着能彻底扳倒阴谋的关键证据。赵莽握紧玉佩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:"传令火攻队,准备'火龙箭'!"
当明军特制的火箭拖着硫磺尾焰射向敌舰时,海面突然沸腾起来。倭寇从船舱推出改良后的佛郎机炮,炮管上蜿蜒的散热纹路与沙门岛图纸分毫不差。赵莽看着那些致命的火器,耳边仿佛又响起阿鹤的声音:"他们用活人血祭...增强硫磺威力..."
战局陷入胶着。赵莽望着渐渐不支的防线,突然扯开衣襟,露出胸口用朱砂绘制的樱花印记——那是仿照阿鹤的刺青所画,每次疼痛都提醒他不能忘记使命。"跟我上!"他抄起铸铁锤,带头冲向城头缺口。锤风扫过之处,倭寇的倭刀纷纷崩裂,溅起的火星照亮他眼底燃烧的怒火。
千钧一发之际,远处传来熟悉的号角声。徐承业的玄甲军踏着结冰的海面疾驰而来,军旗上"徐"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。赵莽抓住机会,将最后一枚特制炮弹填入虎蹲炮:"瞄准旗舰!让他们尝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