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1章 附子 朱弦琴断,孤雁难飞
101.
今时今日,却教人不禁忆起当时在别院中的一番谈话,那时他与裴昭谈论的中心,正是此刻殿阁深处眉目冷然的少年郎君。
醍醐灌顶,再造道途。能够出手行这一术的人,唯有无妄境。
而白帝城的大宗师,恰恰正有一位来过建邺,如今正不知所踪。
倘若正是陛下|身边这一位……
怎么可能?
沙州宁氏的世子,去岁才将将奉诏入京。倘若宁离当真是东君,三年前在大非川逼退波罗觉慧之时,他还不到束发之龄。
太年轻了,年轻得令人只以为是什么天荒夜谈,荒谬离奇到无以复加。
十四岁的无妄境,怕不是在说些梦话?!
薛定襄眸光闪烁,心念跳跃,刹那间出手如电,右手五指成鈎,恰如鹰爪般探出,直取宁离腕脉!劲风破空,半途却被一卷书册截住。宁离神色淡然,随手一拂,便卸去了他七分力道,余下三分,连击破书册也不能。
——嗤!
薛定襄当即变招,指风有若琵琶轮扫,铮铮烈烈,却依旧被宁离轻描淡写化解。
两人电光石火间过了十几招,他甚至不能沾到宁离衣袖,越是如此,薛定襄心中便越是骇然。
不同于当初在山间别院时的那一次试探,薛定襄此刻并不曾压制自己修为,那是实打实的入微境界,可根本不能突破宁离的防守。
初见之时,还只是观照。前些日子,金殿上众人比试之时,便已臻入通幽。而如今这才过了几天?竟然应对入微也游刃有余。
这样的进境,堪称是一日千里,若传出去,只怕是举世哗然。
他甚至不知道宁离的极限究竟在哪里,无论是怎样的进攻,都会被行云流水的挡下。明明那招式并不甚精妙、那身法并不甚迅捷、那劲气也并不甚雄浑,可薛定襄却捕捉不到一丝半点的破绽。
他也曾与其他几位入微境切磋过,可从没有哪个令他感受如这般——
如临深渊,浩瀚难测。
彷佛逐日夸父,不知天之高,更不知虞渊之远。
除非……他原本就是无妄!
念头滑过,薛定襄心中大悚,仍是不可置信。崇文阁前劲风恣肆,交手之间右手臂膀隐隐作痛,昔日旧伤被牵动,薛定襄仿若未觉,真气纵横如汪洋,灌注于五指之间,霍然劈下。
那一下简直有开碑裂石之劲,一旦被劈中,只怕是不死也伤。他正要看看宁离如何抵挡,却没想到宁离猝然翻手,书册横卷,那竖脊棱角处,不偏不倚,正正敲中了他虎口当中的劳宫xue。
“呃……!”
剧痛从虎口处连串炸开,钻心切骨,顺着腕络直窜肩胛。薛定襄蓦地踉跄数步,再难稳住身形,轰然一声,竟是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!
右手全然失去知觉,半边身体俱已麻痹,唯有左掌紧握成拳,勉励支撑不至狼狈倒下。
视线尽头唯见一片银朱袍角,那颜色灼目得将要刺心。
“薛统领。”他听到那少年世子开口,如覆严霜,“我是奉辰卫的人,还轮不到你武威卫来管罢?”
薛定襄呼吸一窒。
银朱袍角飘转,靴底叩过地砖的声响渐近。须臾,正正停在了他跟前。
“至于药方……”那少年低眸,如映寒星,“陛下如何抉择,也容不得你干涉。”
勉力抬头之际,只见一抹冷白萧肃。腰间玉佩螭龙垂首,恍若天子亲临。
旧伤发作,喉间腥甜,薛定襄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反覆想着,原来那数下轻拂根本不是疏于反击,而是刻意要诱使自己旧伤发作。若自己灌注全身真气,便会如当下般经脉炸裂,寸寸剧痛……
那一时竟然什么也做不得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银朱袍角飘远,伴随着一道破空风声……
宁离大袖轻拂,衣袂翩然,身形飘然似孤云,从崇文馆栏杆处飞掠而下。
他心情糟糕得很,走过几步,这才发觉,那卷镜照幽明也被自己带了出来。按理当是要把镜照幽明归还,崇文阁中的武学秘典,只许在阁中观阅,不许带出。
但是薛定襄在阁中。他与这位武威卫大统领不睦,并不想回去再看薛定襄那张令他感到讨厌的脸。
“宁离!”
忽然间又听到人喊他。
宁离侧眸,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,一而再、再而三的遇见列位大统领?难不成这崇文阁,竟成了风水宝地?
只是他却没有心情去问候寒暄。
宁离道:“萧统领是来寻薛统领的吗?他就在崇文阁上,至于我还有事,便不奉陪了。”
口中说话,脚下也没有停,步履快得像一阵风,半途却被玄色身影拦住。
萧九龄沉声道:“我寻他做什么?我寻的便是你。”
“是么?”宁离心中郁气未退,面无表情站在原处。他惯常是爱笑的,只是将那所有柔和的笑意都收敛后,竟有几分锐利迫人,像是一把淬了锋的剑,教冬日都为之一凛。
萧九龄心中微微一惊,直觉崇文阁上应有变故。薛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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