奴要防好了,北部军不能削弱,使胡人有机可乘。至于南方,且待李由收了江南、岭南各营兵权后,要慢慢置换其都尉,以免黑党复起。”
“朕从未有半途而废之事,寻西王母邦尤甚,此心至死不改!西边的李信,就不必召回,但能走多远,能做些什么,就靠他自己了……”
“群臣皆曾言,大秦租赋过重,汝继位后,当适当减免赋税,停罢宫室,让黔首们觉得负担轻些,便会拥护你。再适当吸纳一些六国之人入咸阳,重新设博士官,就让六国之人的仇怨,集结于朕一身罢。”
言罢,秦始皇忽然又清醒了几分,扇了胡亥一巴掌哭得稀里哗啦的胡亥一巴掌:“不许哭!道在不可见,用在不可知君,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,表露汝之喜怒哀乐!”
但随即立刻变脸,摸着小儿子的脸,且哀且怜地叹息道:
“胡亥,朕这么做,究竟是爱你?还是害你?”
随后,秦始皇不再复言,只是虚弱地说道:
“出去……朕不愿临终狼狈之态,为人所见!”
……
脚下发霉的地毯曾经华美艳丽,织物上的金纹装饰隐约可见,在暗淡的灰色与斑驳的绿色之间断续地闪烁光芒。
秦始皇帝在繁华与枯萎中穿行,大限已至,弥留之际看到的事物,多是曾经的过往,后世将其叫做“走马灯”。
这似乎是一座螺旋上升的高塔,阶梯层层往上,盯着它们,人会不由自主地攀爬。
但深蕴攀爬之道真谛的秦始皇帝,却在一扇门前停步了,再难向前。
他认得这扇门,还有院子里那株梨树,这是秦始皇从小长大的地方。
邯郸城,赵姬的母家,作为邯郸大户之女,这道厚实的黑漆大门能保护被遗弃在邯郸的母子,不被长平、邯郸两战后,愤怒的赵人撕成碎片……
每当那些赵人轻侠来造次,来羞辱,来锤门时,母亲就会紧紧抱着她的政儿,躲在里屋瑟瑟发抖。
政儿的脸贴着母亲丰腴的身体,能闻见淡淡的芝兰味,他眼中并无畏惧,听着那些羞辱母亲,羞辱秦国的话语,却充满愤怒,捏着拳头,发誓要让邯郸,让赵国付出代价!
他做到了,三十年后,秦王政让邯郸城的仇人们尸横遍野,王族、轻侠、兵卒、甚至是老人与妇孺,街头巷尾那一滩滩正在凝结的血,像极了盛夏的繁花。
但当他兴致勃勃地将这些事告诉母亲时,母亲却只恨恨地扇了他一巴掌。
“你个天杀的!”
捂着脸,他步步后退,一直退到高塔的边缘,一眨眼,手上,多了两个布囊,分量不轻,仍在挣扎……
他当然知道,母亲为何恨自己。
“放过他们……”
母亲态度变了,向她的儿子下跪,脸上是泪,声音满是哀求。
“他们也是你的兄弟……”
她看向那两个孽种的眼神,好像当年看向小小政儿,舐犊情深。
或许就是这一点,触发了他心中深埋的嫉妒。
“我没有兄弟。”
他冷着脸,手松了,两个布囊被抛下高塔,伴随着母亲尖锐的哀嚎,摔得血肉模糊!
“不!”
母亲发生了变化,美丽的秀发变成枯萎银丝,丰腴婀娜的身躯渐渐佝偻,就连容颜,也丑陋不堪!
那熟悉的芝兰味,也化作腐朽的尸臭。
“王族的血是冷的,做过的事,不可渎!”
更不会原谅!或祈求原谅!
不再管那疯女人,秦始皇帝坚定了目光,继续向高处走去。
阶梯一直往上延伸、延伸,迈过了人生最大的坎后,之后秦始皇仍路过了无数扇门,但仅能使其驻足,却不能让他久留。
他看到,仲父在与初登王位的自己说道:
“陛下,天下,乃天下人之天下,非一人之天下。”
“不。”
年轻的秦王抬起头,目光锐利:“天下乃朕一人之天下!”
他笑着摇摇头,从那双自缢吊死后,依然摇晃的双脚边抽身。
“陛下,上下一日百战,权……权力,决不可与人分享!王者之道,只在三个字,法、术、势!”
下一扇门,口吃的韩非在为自己讲解人主之道,中年的秦王政不断颔首,与之对谈到天明,几度虚席下问……
但当他吸收完韩非的学问后,发现其目的,仍然是存韩后,便翻脸不认人。
“韩先生,你给朕献上了一把利剑,剑刃名法,剑格为术,剑柄为势,但现在,这把剑究竟锐利与否,朕想请韩先生为朕试之!”
韩非惨然一笑,饮剑自尽,鲜血流满了地面……
踩着他的血,秦始皇帝,终于快接近这高塔之顶了。
但在路过最后一扇敞开的门时,一阵婴孩的啼哭,却使皇帝再度停下了步伐……
外面是大雪纷飞,粉扑扑的婴儿被颔下尚未蓄起浓须的父亲抱在怀中,笑吟吟地为他取了名:
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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