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传来的阵阵咳声。
她赶忙把药材放进伙房,推门进了屋子。
灰扑扑的屋子里,仅有一床一桌几张凳子。床上斜靠着的青年一身青布长衫,身形清瘦,面容俊朗,浑身透着一股病气,脸和唇色泛着惨白。
见她来了,他压下喉咙里的咳意,温和笑道:“怎么跑这么急?”
陆观澜说话嗓音和他本人一样,清润柔和,如沐春风。
温幸妤看了眼天光明亮的窗户,确定没人,才小声开口:
“今日我在街上碰到搜查的官兵了。”
陆观澜神色一顿,喉咙里的痒意再也压抑不住,他拿帕子捂住口唇,侧过头去咳得撕心裂肺。
温幸妤有些心疼,坐到床侧轻拍他瘦骨嶙峋的脊背,抿唇道:“观澜哥,你有什么办法吗?”
“我想救他。”
陆观澜停下咳嗽,长吐出一口气,目光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。
妤娘为人纯善,因为一点恩情,就冒着杀头的危险救祝无执。
哪怕这人根本不值得救。
他还在国子监念书时,就听过这人的名声。
目下无尘,清高矜傲,做事不管不顾,极其恶劣。
可妤娘的恩,就是他的恩,妤娘想报,那他便豁出一切都会帮忙。
沉默了一会,陆观澜摸了摸温幸妤的发顶,温声道:“别担心,我来想办法。”
温幸妤有些惭愧,明明是自己的恩情,却还要麻烦一个病人。
她软声道:“观澜哥,等他安全了,我们就成亲,一起回同州。”
陆观澜心中微暖,更多的却是酸涩。
成亲……
不可能成亲了,他感觉得到自己时日无多。
温幸妤没有发现他的异常,起身道:“我去煎药煮饭。”
她把院子里晒着的豇豆收了,便去伙房里煎药煮饭。
多了一个人吃饭,缸里的米少得很快,眼看就见底了。
她摸了摸腰间仅剩的几个铜板,叹了口气。
为了救祝无执,她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。那些积蓄她本打算带观澜哥回同州,然后沿途寻幼年被人买走的妹妹。
虽说观澜哥也有在国子监时攒的膏火银,但她已经劳烦他良多,故而不管他怎么劝,她都不肯动那笔银子。
钱她会想办法赚,三张嘴两个病人,总不能去吃糠咽菜。
煎好药做好饭,温幸妤随便对付了两口,便起身把食盒和药材放入竹篮,准备天一黑就上山。
*
月轮初显,山脊渐渐隐入青灰的暮色里。
温幸妤提着竹篮,借着月光往村头后山走。路上静悄悄的,偶有鸡鸣狗叫之声,家家户户都熄了蜡,听不到一点人声。
她捏紧了竹篮,不敢往身后看,只埋头朝山的方向走。
桃溪山不高,但草木繁盛,雾气浓重,山路崎岖。若是不认路的人上去,怕是会周折许久都寻不到路。好在温幸妤出府后时常去上面采药采野菜,故而哪怕天黑,也能摸索着上山。
行至半路时,天上忽然下起了雨,满山腾起潮湿的土腥味。
怕药材湿,她索性把外衫脱下来盖在竹篮上,踩着泥泞的山路,艰难的往上走。
雨越下越大,云雾浓重,月色被遮掩的影影绰绰。四周黑漆漆的,只有雨打树叶的声音。
温幸妤被淋了个透,她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,凭借着记忆和淡薄的月光,艰难朝山洞的方向走。
也不知走了多久,她身上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,山里又凉,风一吹便是彻骨的冷。
泥泞的山路难行,她几乎数不清自己滑了多少跤,身上又冷又疼,可还是努力护着竹篮里的东西。
世子爷伤得重,又一日未用饭,她若是把这些东西洒了,不仅白淋雨跑一趟,还会让他失望。
祝无执支着伤腿往岩壁上靠,剧烈的疼痛让他冷汗直流,顷刻浸透衣衫。远处雷光骤亮,他的目光穿过层层雨幕,望着被遮了一半的月亮,自嘲哂笑。
一个月前,他锦衣华服,连擦手的帕子都是蜀锦,而如今却只能用不干不净的粗布包扎伤口。
本以为能徐徐图之,养好伤后筹谋复仇,如今这些恐怕都要落空。
即将子时,那呆笨的婢女不会来了。
什么救命之恩,也还不是选择抛弃。
不过话说回来,依常理而言,与他这个秋后问斩的犯人撇清关系,的确是最明智的选择。温幸妤只是个蠢钝的婢女,她能记挂着十年前那点所谓的救命之恩,已经足够令人惊讶。
如今反悔,选择弃他于不顾,也再正常不过。
他收回视线,垂下眼,心中不甘的厉害。
废了那么大力气,甚至钻了泔水桶才得以逃出生天,却还是要死在这深山老林中。
凭什么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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