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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他像披着人皮的恶鬼,面上是温和、沉稳、宽厚、大度的长子长兄,对于一干弟弟妹妹称不上特别好,却也维持着和善妥帖的表面功夫。

  他不喜欢沈青池,但还是会担心他真的出家,大半夜让连雨年进东宫,叫太子妃给他盛汤,哄着他去劝自己弟弟别做傻事。

  他对别人的好不多,寥寥几笔温情,已经是他身上那张人皮所赋予他的全部人性。

  所以在投入政斗之后,他狠厉疯狂、不择手段,为了成为太子,不惜出卖国家机密,用南疆六城百姓的命搭起自己的通天梯,毫无心肝地踏上高处。

  所以他制造了东南十二城长达三年的天灾,一边举起屠刀,一边尽职尽责地救灾,将本该令十二座城池化为死地的浩劫,控制在了两万多人的伤亡。

  这样的人,无论是对手还是敌人,都盼着他能有条软肋。不必拿捏,只要关键时刻逼得他退让一点点,就足以保下一条性命。

  觋真是艺高人胆大,不仅把先太子的软肋掐了,还把它跟其他东西一并打成肉糜送到先太子面前,说“这是我为了与你合作献上的诚意”。

  连雨年脸都木了,不知该先疑惑江从澜算不算先太子的软肋,还是先好奇先太子到底有没有就此事与觋发生过冲突。

  徐令则却好像看出他所想,轻声道:“自江从澜死后,巫与凡两边再无任何领域的情报交换,本来该留在先太子身边当他护卫的赛江南,也被他以巧妙借口嵌入妖蛊教扩张计划的主体,送到了南疆。”

  听到这儿,连雨年恍然大悟。

  所以先太子一面把他打发得远远的,一面又尽心尽力地养着他。

  所以赛江南一面对先太子的照料无比冷漠,一面又因为他的死而肝肠寸断。

  论手段阴毒,觋和先太子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对手。

  连雨年敲了敲椅子扶手,突然福至心灵:“赛江南体内有觋的神识,直连他本人?”

  若是他找到赛江南,岂不是能通过这缕神识锁定觋的位置,就像刚才那样?

  之前事情发生得太突然,觋的反应又太快,连雨年没来得及确认他的所在,神识联系就断开了。如果再来一次,或许他可以借着神识直接打开一条直达觋身边的通道,真那样的话,事情就好办了。

  看出他面上不加掩饰的异动,徐令则颔首:“我知道几个地方,有可能是赛江南的藏身之处。不过先太子死后,他便疯了,见谁杀谁,六亲不认,如今相当于是被封印在某处,先生若要寻他,还请小心。”

  连雨年上下打量他一番:“你倒是坦荡,就这么不怕死吗?”

  徐令则轻轻叹了口气:“活着也是助纣为虐,了无意趣。只是我身旁这偃人从小将我带大,也算是我唯一的亲人。先生如果说话算话,便把我的活命时限算到他的头上去吧。”

  连雨年没有答话,兀自望向一旁的偃人。

  他被傀线包成黑色蚕蛹,本来还有双眼睛露在外面,在连雨年看过去时,徐令则便忙不迭将他的眼睛也盖住了。

  连雨年“啧”了一声:“你……很在意他?”

  “不是啊。”徐令则的语气又淡了几分,“我非常、非常、非常讨厌他。”

  连雨年本以为他在撒谎,眼神扫过去后却忽然一愣。

  诶不对,这句怎么也是实话?

  ……

  几只织罗傀儡停在案上,排成一排,像接受检阅的士兵,任由沈青池一只只抓过打开,取出里面的传信纸条。

  纸条不多,只写了寥寥数语,每句话前都标注着消息传递人,但字迹统一,可见是由同一人抄录。

  白歌庭:淮河有大雨,水位缓慢上涨,司天监监员已调整堤坝设计图,往上拔高两寸有余。

  农事官:先前呈黑红色的农田土壤,经过雨水冲刷,已变回正常颜色,具体是否恢复,还需后续验证。

  知府:按照陛下旨意,已用祥瑞之名命百姓们接饮雨水。不配合者悉数拿下,经白大人辨别,皆属妖蛊教众。

  司天监监官:淮河一切正常,水位上涨后并无溃堤之兆,于来年农事有大益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沈青池耐心看完所有汇报,又倒回去翻了两遍,确认没有连雨年的纸条时,眉头微微蹙起。

  但下一刻,他便眉眼舒展,起身走向望月台。

  台上有人凭栏,身影正好掩于半关的门扉后。白衣胜雪,乌发如瀑,微卷的发尾在风中洋溢清香,他回眸望来,一身神秘古旧的洒拓风流。

  “怎么知道我回来了?”连雨年笑眯眯地招手。

  湿润的风吹起他披散的长发,沈青池接住一绺,温柔送至鼻下:“闻到了。你身上很香。”

  “……?”

  哪里学来的流氓做派?

  第42章

  连雨年甩甩头, 缠在沈青池指尖的青丝便似流水般垂落,被抻直的发尾弹回卷状,在风里晃了晃。

  沈青池捻捻指腹, 还能闻到一缕清香。

  他笑了笑, 直把连雨年笑得浑身不自在, 才扯着他衣袖将人带进殿内, 边走边问:“忙了一天, 你想先吃饭还是先谈正事?”

  以连雨年现在的体质,已经不需要寻常食物提供能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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