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淳抱着她的腰,仰着头看她,故作老练却依旧奶声奶气地安慰道:“小姨母不要难过了,宝淳带你去放风筝,还可以去摘花画画!对了!宝淳带你去扑蝶玩!”
卞知盈冷笑,幼稚!
树荫底下,石桌香茶。
卞持盈望向院里,满园鲜妍娇嫩,她心中却是一潭死水。
她不说话,卞允康便也不说话。
卞允康性子沉稳,内敛寡言,心思深,很多事都闷在心里不与人言。
虽作为父亲,但他因不善言辞,与家中子女不甚亲近。
“我没什么大碍。”卞持盈终于开口:“家中不必记挂。”
卞允康看着她,神色复杂:“知盈年幼,她说的话……你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她没说话。
“你母亲……”卞允康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卞持盈眼底浮上一层讥诮:“怎么?”
“你母亲不太好,病得厉害,她这些日子一直念着你,想见见你,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。”
卞允康将目光落在石桌上,声音有些发哑:“皎皎……你去看看她吧。”
“我不去。”卞持盈起身来,冷漠地居高临下:“以后没什么事,不必特意来看我。”
说完这话,她提步就要离去,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:“你母亲她……她没几日好活了!这么多年,她一直放心不下你,她一直说于你有愧,心里难安……”
卞持盈蓦地红了眼眶,回眸看去,声音清冷:“没几日好活……是什么意思?”
国公府。
卞持盈看着躺在床上的崔珞珠,沉默片刻,在床边的凳上坐下。
半月不见,崔珞珠便形销骨立,病痛缠身,与半月前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大相径庭。
此刻她昏睡着,虚弱脆弱。
屋里只有她们母女俩,此时此刻,窗外蝉鸣不断。
崔珞珠缓缓睁开眼,她微微侧头,看向坐在床边的长女,艰难地将手从被下探出:“阿月……”
在卞持盈很小的时候,她的小名叫阿月,后来才改为皎皎。
卞持盈垂眸,看着她无力的手掌,须臾,也伸出手,握了上去。
“阿月……”崔珞珠感受着掌心温热,泪珠从眼尾滑落:“这些年来……是我对不住你,是我做错了……”
年幼的卞持盈渴望外边儿的天地,崔珞珠狠心地将她关起来,不许她结交朋友。
卞持盈喜欢看话本里的奇异怪志,崔珞珠将这些话本都烧毁,柜中只有死板沉闷的典籍。
卞持盈喜欢吃街边摊食,崔珞珠规定,每餐餐食必须按照她规定的来吃,不许吃别的,更不许吃零嘴。
诸如此类,等等等等。像是一根根藤蔓,将卞持盈捆住,使她气息不畅,窒息难过。
母女俩交握的手怎么看怎么陌生。
卞持盈只是静静看着,不做回应。
“阿月……娘做错了,是娘做错了。”崔珞珠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:“不该拘着你不让你交朋友,不该让你太艰难,不该让你……让你过得怎么难过……”
“……”
崔珞珠说了至少有一刻钟,每句话都是悔不当初,深深的悔恨席卷了她,令她彻夜难眠。
卞持盈只是看着二人交握的手,不置一词。
“阿月……”崔珞珠果真是病得厉害,眼眶深陷,泪水蓄在眼窝里,流不下来。
她紧紧握着卞持盈的手,祈求般地看着她:“是我做错了……我真的知道错了……可我也不想这样……你能不能……”
崔珞珠闭上眼,嘴唇在颤抖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:“你能不能原谅我……原谅我……可以吗?”
卞持盈终于动了,她移动目光,落在崔夫人的脸上,见其痛哭流涕,她神色平静,竟没有一丝情绪。
听着熟悉的声音,她仿佛又回到了假山前。
“那冷心寡情的混账玩意儿,谁会喜欢?”
“我就喜欢知盈这样……”
“……”
这些字眼如同水蛭,它们钻进她的心口,一口口啃食她的血肉,吸食她的骨血,将她的心头肉啃得血肉模糊也不肯罢休。
或许今后的每一日,她都会在这群水蛭的折磨下,日渐疯魔。
“阿月……”崔珞珠哭得厉害,面上全是悔意:“求求你……原谅我好不好……”
卞持盈脸色发白,她低头,目光掠过香囊,看向鞋尖。
突然想起,在她及笄那日,母亲亲手给她做了一套衣衫,小衣、里衣、外衫、衣袍、纨裤、鞋袜,都是崔夫人亲手做的,不假于人。
“阿月……”崔夫人声音逐渐虚弱。
卞持盈气息有些重,还有些颤抖。
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张口: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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