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msp;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王肃下令就地格杀时,却听他道:“押他上船,送还金陵,由皇帝发落。”
*
夜色如水。
船底的牢房潮湿昏暗,王玄朗像一头斗败的狮子,满身疲惫,独自舔舐伤口。
关在另一处的苏灵均亦是胆战心惊,抱着儿子不停安哄。
月光从窄小的窗格涌入,同一片月光,洒落在各怀心思的二人身上。
这时,地牢的木阶上传来脚步声,王玄朗抬眼望去,眼光微动,“七叔。”
王肃沉默着走向他,脚步十分压抑沉重,提醒他道:“我不会徇私的。”
王玄朗一滞,随即自嘲一笑,“别让我污了七叔的清名,那样我就更加罪无可恕了。”
“你还是不知悔改。”王肃蹙了蹙眉,“大将军终究是害了你,你若早些投降收手,何至于此?”
王玄朗冷笑,“他萧湛能做皇帝,无非是凭着皇室后裔的身份,可这江左的基业,一大半都是我们王氏奠定的,我何错之有?”
王肃摇了摇头,正色道:“说出这话,你就大错特错了,以暴力征服,则人心不服。若不讲规矩,单凭谁的武力强,谁的战功多就能得天下、做皇帝,那南方也早就分裂成北方的五胡十六国了。”
自衣冠南渡以来,北方士族与南方士族摩擦不断,矛盾重重,犹如一盘散沙,南北世家需要一个共同的领袖,将他们团结在一起,共抗胡人南下。
晋室虽失了半壁江山,依旧是天下汉民心中的正朔,作为皇嗣后裔的萧湛,无异于是最合适的盟主人选,士族拥护萧湛登基称帝,从来不是因为他有多少战功,而是因为士族需要借助皇室的声望团结在一起,才能保全自己,不被胡人逐个击破。
王肃看着他,哀其不幸,怒气无知。
“若真让大将军开了这个头,今日王氏反,明日周氏反,后日李氏反,天下岂不彻底乱了套?天天内乱打仗换皇帝,你方唱罢我登场,百姓还要不要过日子?朝廷还要不要收复北方?难道要把江左也变成北方五胡十六国的乱局吗?”
王玄朗一言不发。
“大将军掌握天下兵权,不敢去打北方的胡人,反倒欺陛下孤弱,举兵向内,陛下何过之有,大将军要谋反?”
萧湛自南渡以来,稳定江左局势,保全晋室半壁江山,大义不亏,在私德上也可谓无暇了,他对臣下宽厚仁义,对妻子忠贞恩爱,对百姓爱民如子,平日里生活简朴,所服衣物大多还是夫人亲手织补,以身作则。
你要废他,天下人谁会服你?
“你要真有本事收复了北方的失地,不用你造反,世家就会拥立你登基,可你有这个本事吗?”
王肃是越说越激动,越说越怒其不争气,没那本事,还偏要强出头,以至于害人害己。
“大将军为了一己私欲掀起战事,陷万民于水火,实乃以国谋私,不仅江左世家要反对他,天下百姓也要反对他!”
王玄朗无言以对,闭上了眼。
王肃心知他必死无疑,多言无益,暗叹了口气,遂要转身离去,却突然被他唤住。
“七叔。”
王肃脚步一顿。
“杀了我,放了苏氏母子。”
王玄朗突然冲向他,双手紧抓着牢门,双目通红,一字一句请求道:“看在孩子是王氏血脉的份上,放他们一命。”
王肃眼神动了动,没有答应,“我做不得主。”
王玄朗最后一丝希望落空,情绪跌落谷底,他自嘲一笑,也好也好,起码一家人还能做个伴儿。
……
天将亮时,何彦之和傅熙率领的追兵也抵达了雷池与王肃会师。
得知王玄朗已落网,准备押送京师候审后,傅熙若有所思道:“谋反之罪,十恶不赦,将军与其浪费时间送他上京受审,倒不如现在就大义灭亲,将其就地处死,彻底平息这场动乱。”
王肃眼神一动。
何彦之心里也一咯噔,王玄朗必死无疑,王肃送他上京无非是心怀恻隐,想留他多活几日罢了,可傅熙当面点破,就是逼王肃痛下决断。毕竟他们是同族叔侄,若不早做处置,赴京的路上出了任何差池,王肃都会背上勾结乱党的罪名。
王肃沉默了。
他们谁都知道该怎么做,可他们谁都不愿背上杀死王玄朗之名,所以谁都不肯开口下达杀令。
最后,是一个参军灵机一动,向众人建议道:“何不若将其捆起丢入长江,做出逃亡路上不慎溺水而亡的模样呢?”
何彦之和傅熙对视了一眼,望向王肃,一言不发。
王肃闭了闭眼,背过身去,算是默许了。
很快的,王玄朗被从牢中带上甲板,离开地牢时,路过关押苏灵均母子的地牢,苏灵均心有不详预感,抱着儿子追随着他的身影,对他伸出了手。
“郎君。”
王玄朗看着那蓬头垢面的女子,还有他的孩子,神色平静,一句话也没说,便被士兵强行扭送出去了。
他无力自救,也救不了他们。
苏灵均心有预感,这或许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,不由红了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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