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、第三章

回荡着无数的疑问。

  宇文令的妻子与首徒,谁才能赢得他的遗产呢?

  眼见那二人相视一笑,渐渐走远,一同登上了一架奢华的灵舟,离开了太阴峰,一位小弟子连忙直起了身子,戳了戳身旁的同伴道:“嗳嗳,按照门中法规,徐夫人可成不了掌门,她不过暂且替掌门代管门中庶务罢了,我说到底还是要看顾师兄。”

  他那同伴嘁了一声,将声音压得极低:“听闻徐夫人与顾师兄突然地不对付了,昨日还想将他赶下山去,我瞧着不一定,说不定夫人想要扶持旁的师兄师姐。”

  昨日殿中明明只有十余人在场,徐宴芝的一句话却已经传到了小弟子的耳中。

  提起话茬那位小弟子也不惊讶,只是嘶了一声,疑道:“顾师兄还要喊徐夫人一声师娘,上任后定不会亏待她,可若是换了旁的师兄师姐做掌门……这对夫人有何好处呢?”

  是啊,这对徐宴芝有何好处呢?

  坐在她一贯乘坐的灵舟上,徐宴芝身上搭着厚厚的银狐皮毛,与顾青峥分坐两头。

  她修为浅薄,昨夜噩梦连连,此时就有些精力不济,只得抓紧了合上眼,勉强歇一歇。

  另一头的顾青峥见她如此,一路上都不曾开口。

  奢华的灵舟虽然里头暖洋洋的,却笨重且飞得缓慢,他们花费了比昨日更多的时间才达到天枢峰,等灵舟停稳时,顾青峥先下了船,他伸手给徐宴芝,接了她一把——

  随后又拂过她的脸颊,从她肩上轻轻摘走了一朵小小的白花。

  “寒来花。”

  顾青峥手心托着不起眼的白花给徐宴芝看。

  他低头看着手中花时,薄薄的眼皮上有若隐若现几丝青色的血管,眼尾向上飞着,重睑窄窄一片,与寒来花一般脆弱的模样。

  想来是在经过花园时沾上的。

  徐宴芝看向顾青峥的手心,漫不经心伸出手指捻过寒来花举在眼前,叹道:“野花真是命贱,竟然能在太阴峰上活下来。”

  顾青峥笑了笑,笑意只停留在嘴角。

  他看着身旁女子随手碾碎了那朵小花,轻声道:“您说的不好听,或许是命硬呢。”

  “这样轻易便碎了,算什么命硬?”

  徐宴芝挥了挥手,率先朝着德政堂走去。

  顾青峥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飞落的寒来花碎,脸上那抹原本就浅的笑消失不见,和煦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阴霾。

  他的眼眸过黑,不笑又阴沉时,像变了个人似的。

  不过这些都是短暂的、没人注意到的,当顾青峥转头看向徐宴芝时,已经又变回了舒朗的样子。

  徐宴芝已经走远,顾青峥刚迈步想要跟上,忽然听得后头传来了细细的呼唤声:“师兄——”

  他回头看去,是他的师弟,宇文令的小徒弟闵道一。

  他这师弟长相清秀,性格讨喜,入门时间并不长,修为不高。宇文令收下他后并不曾亲自教导过,更多的时候都是由顾青峥代为传授功法,两人一块儿住在太阴殿外,关系亲近。

  师父不见的这个月里,他也曾跟随师兄下山寻找,只不过半个月后便受了伤,不得不提前回宗门,现下住在玉衡峰上疗伤。

  叫住师兄后,闵道一捂着胸口慢慢从后头赶了上来,他面如金纸,眼神闪烁,这冷得要命的天,竟然生了一头的汗。

  见他如此,顾青峥眼皮忽然一跳。

  闵道一没察觉到什么,只抽了抽嘴角,含糊道:“方才见师娘在,我、我不知该如何——”

  师娘在该如何,闵道一也没说明白,只是看向顾青峥的眼神有些古怪。

  顾青峥等他收了汗,才慢吞吞地说道:“师父既然仙去,师娘便与师父一般,你平日与她相处的一向很好,此时又何须多礼,反倒显得她不慈,这不是做小辈的道理。”

  说着,他终于是露出沉痛的神情,想来是思及恩师宇文令的缘故。

  “师兄教训的是。”闵道一喏喏应了,低下头一阵咳嗽。

  顾青峥看不清他的神色,只得问了几句他的伤,又见周围不时有灵舟降落,各峰弟子们都陆续地到了,也不便多言,拉着师弟便往灵堂走去。

  徐宴芝并不晓得她身后两位徒弟这一番言语。

  她站在丈夫的灵堂外,踟蹰不前。

  一日过去,德政堂正殿模样大变,原本就庄严肃穆,此时更添了几分悲切。

  宇文令的画像依旧悬在堂中,画中的他板着一张脸,看不出年龄,看得出一丝桀骜。

  徐宴芝看着那幅画,一时间竟然定住了。

  殿中一片素白,画像下头显魂灯的位置被牌位所替代,一具通体漆黑的玄玉灵柩停在殿中。

  灵柩是空的,里头只有徐宴芝亲手放进去的、宇文令从前戴过的一枚玉佩。

  修行之路艰难无比,仙人身死道消,肉身化为灵力回到圣山,不会再在此界留下任何痕迹,他们与天挣命,连神魂都化作了力量,也无法如同凡人一般转世。

  死了,就是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。

  徐宴芝站在外门太久了,灵堂中的弟子们忙碌着、手中动作着,眼睛都悄悄地看向了门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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