点卯。
他在金水桥下了车,拢了拢狐裘正要往里走,一道响亮的声音先传了过来:“微臣给晋王殿下请安。殿下,咱一起进去?”
景阳扭头一看,却是荣国公世子贾赦。
贾赦也是太子的伴读之一,因其父贾代善的缘故,在圣人面前也颇有几分脸面。前年他及冠,圣人亲自赐字“恩侯”,是个极具暗示性的表字。
如果不出意外的话,日后贾赦袭爵,至少也得是个侯爵。
对于这样一个人物,无论哪个皇子都会高看一眼,景阳也不能例外。
只不过,晋王府昨天才收到了荣国府送来的节礼,里面的好些东西都让景阳十分不满。今日见了贾赦,难免就多了几分厌烦。
好在他不是意气用事的三岁小孩,贾赦又是个没心眼的,根本没察觉到景阳的脸色变化了一瞬。
他只觉得自己是太子的铁杆,晋王又是太子最亲近、最看重的弟弟,两人天然就是一伙儿的,亲昵之态自然显露。
“既然碰上了,那就一起吧。”景阳淡淡一笑,待贾赦走近了,一眼就瞥见他身上穿的二色金常服。
二色金,也在贡品之列。
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,最近三年,这种锦缎产出都不多,送到京城之后,圣人除了自用之外,就是赏赐太子。就连他这个皇子,也是沾了太子的光,从东宫的份例里分了两匹,都给瑶光做成吉服了。
宗室王公与各公主府邸都没有,更别说赏赐外臣了。
天子不赏外臣,太子自然更不会干这种出头露脸的事。
贾赦身上这身,颜色十分鲜亮,不像旧年积攒下的料子。再
想想荣国公如今管着江宁织造,这料子哪里来的,也就不言而喻了。
偏这会儿贾赦眼乖了,立刻发现景阳的目光在自己衣裳上流连,顿时得意道:“这是父亲和母亲月初送回来给老太太的,老太太疼我,就叫人裁了给我穿。”
景阳笑了笑,暗含讥讽道:“你们家什么好锦缎没有,孙老夫人见惯了这些,自然是不稀罕了。”
贾赦半点没听出来,嘿嘿笑道:“殿下说得也是。自从父亲做了织造,别的倒还罢了,这上头是真不缺。殿下若是喜欢,改明儿臣亲自给府上送几匹,也讨讨王妃娘娘的欢心。”
景阳无语地看了他一眼,忽然觉得自己和个傻子计较实在太掉分了。
最关键的是,话说得隐晦了人家听不懂,偏又不好明说,只能自己生闷气了。
他暗暗吸了口气,从容笑道:“这倒是不必了,荣国公从金陵送到寒舍的结节礼,各色锦缎俱全。”
——只是没有二色金罢了。如此看来,贾代善还是有些分寸的。
贾赦呵呵笑道:“原来老爷太太已经想到我前头去了。”
从金水桥走到东宫这一路上,景阳头一次发现贾赦的话真的很多,而且还是个自来熟。
一开始景阳觉得挺烦的,但贾赦也不知道是秃噜嘴了,还是真把景阳当自己人了,说着说着就从闲话转到了正事上。
当然了,或许在贾赦眼里,他说的这些算不上正事,充其量也就是他们自家的事。
比如荣国公贾代善已经上了述职的折子,且圣人已经批复了,估计年前他们夫妇就能带着次子贾政和其家眷一起回京了。
不过贾政的妻子王氏怀着身孕,若是到时候月份大了,肯定是不方便长途跋涉的。
荣国公膝下有二子四女,贾赦年纪最长,三个庶出的女儿年纪都在贾赦与贾政兄弟之间。唯有最小的女儿贾敏是史夫人嫡出,最得贾代善夫妻宠爱。
前面的三个女儿嫁到都是贾家旧部,唯有小女儿贾敏爱若珍宝,贾代善在相熟的人家里,精心挑选了同为开国勋贵的姑苏林家子林海。
那林家也是开国勋贵,不过因是文官,功劳又不如保龄侯史家,就只封了个列侯,三代之后就得靠自己了。
不过先帝念旧,到了林海的父亲那一代,本已经是第四代了,还是下了恩旨特许他多袭了一代。
等轮到林如海,那真是除了几代积攒下来的家产,什么都没有了。
也幸好他自己争气,不到二十岁就靠中了举人。三年之后京城应试,又御笔钦点了探花郎,直接便进了翰林院,做了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。
在本朝的文官体系里,晋升最快的就是翰林和御史。
因有祖上的香火情,林如海在翰林院待满三年散馆的时候,又被圣人点为江南道御史。后累晋金陵知府、漕运御史,如今做着掌控江南一地鹾政的巡盐御史,身上又挂着兰台寺大夫的虚职。
可谓是位高权重,简在帝心。
原本林父体弱早逝,林家只留下孤儿寡母,已经有人对着林家偌大的财产垂涎欲滴了。
随着林如海中举,那些人纵然不甘,也只能暂时把爪子缩回去。
不过也只是暂时而已,林家人体弱多病是出了名的,读书科举又最是劳神,说不定林如海有命无运呢。
只要林海和他父祖一般英年早逝,只剩一个孤老婆子,还不是任人摆布?
但林家母子又不傻,不想被人吃绝户,当然就会为自家寻求靠山。
恰好林家和贾家祖上就有交情,贾代善又带着妻女在江南做官。姑苏离金陵不远,林海借着世交的名头前去拜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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