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4-30

面下拎了出来。

  夏理重新见到光,见到徐知竞疏离冷淡的面孔,后怕似的抓着对方的手腕不肯松,在封闭的室内一声声呛出空濛的回音。

  “出尔反尔好玩吗?”徐知竞问道。

  夏理一时反应不过来对方在说些什么,水珠堵在耳道里,听什么都像绵远的幻觉。

  他沉默地攥着徐知竞,修剪整齐的指尖深深卡进在纽约时留下的咬痕。

  刚结痂的伤口被再度剥离,成为徐知竞小臂上崭新的血印,带来持续的,不同于夏理的痛楚,让两人的纠缠变得更像永无止境的诅咒。

  对于夏理来说,爱就是恒久的疼痛。

  无论是母亲也好,徐知竞也罢,只要在他心底滋生出些许应当被定义成爱的东西,痛苦便会随之而来。

  夏理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感受。

  徐知竞的提问一点点消逝在乳白色的薄雾中,在短暂寂静过后换上夏理无措的轻叫。

  夏理说不出话,好像被阻塞的实际并非听觉,而是他的声带。

  他发出小动物一样幽微的呜咽,从喉咙里细弱地挤出来,绕进空气,和水声一起断断续续地响。

  徐知竞梳他被沾湿的头发,指尖穿过发梢,好耐心地安抚。

  可夏理的隐痛已经藏不下去了,连眼泪都无法令其休止,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宣泄的方式。

  徐知竞真的喜欢他吗?夏理想到。

  徐知竞喜欢的难道不也是曾经的夏理吗?

  没有人会为一个笑都笑不出来的木头人心动,遑论连爱都唾手可得的徐知竞。

  夏理甚至混乱到理不清此刻的自己是在为割裂的人生而烦恼,还是为了那点也许诞生过,又迅速被扼杀的悸动。

  爱欲和死欲在同一秒萌发。

  前者一瞬便死亡,后者却被滋养着壮大。

  他突然起身,跌出浴缸也要往前爬,爬到玄关那个藏着把转轮手枪的柜子旁,哆哆嗦嗦往空置的弹巢里塞上子弹,又一次举枪对准了自己。

  “徐知竞……”

  夏理不知道!

  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直到此刻还要念徐知竞的名字,不知道为什么不立刻扣下扳机,不知道为什么要掉眼泪,不知道为什么还在伤心难过。

  电影里的爱情再痛苦也会有些许甜蜜。

  然而夏理切身品尝到的却仅有苦涩。

  他怀疑就连自己假想出来的都并非爱情,而是一种劣质的致幻剂,短暂地欺骗大脑,哄他一直坚持到这一秒。

  夏理尝试表达,不知怎么,说出口的永远都只有徐知竞三个字。

  过速的呼吸裹挟起强烈的虚浮感,伴随反胃与颤栗,让夏理完全没有办法把枪好好握在手里。

  他盯着徐知竞走近,轻而易举将枪接过去。

  那动作甚至不能算是抢夺,仅仅只是一次寻常且自然的交接。

  “夏理,只要你开口。”

  徐知竞没有把枪收起来,反而干脆地扳下保险栓,不带丝毫犹豫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。

  “选吧。”

  夏理一味地摇头。分明泪水止都止不住,喉咙里却连先前的哀叫都不再有了,安静到呼吸反显得刺耳。

  “那么讨厌我,让我死不就好了。”徐知竞语气如常,食指离开枪身,搭住了扳机。

  夏理觉得或许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爱人了。

  他说不出话,只好流着眼泪去亲吻徐知竞的唇瓣。

  泪水把两人的嘴唇都涂湿了,好像冬天吃冰淇淋,寒冷从唇舌蔓延至大脑,冻得人头痛,一阵阵晕眩泛黑。

  这算是夏理自愿献上的吻吗?

  就连夏理自己都无法界定。

  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选择了,他直至此刻的人生都是早有人替他选择好的。

  夏理有时会想,要是自己是一只蝴蝶就好了,活过夏日就死亡,再也不用为漫长的生命煎熬。

  他冷极了似的瑟缩在徐知竞的怀里,亲吻和流泪都不专心,攀在对方肩上的双手停不下颤抖,一寸寸将浴袍揪出新的褶皱,泄愤一样绕在指尖。

  爱好恶心。

  夏理有点想吐,是那种由自己的行为催生的反胃。

  可是他还在和徐知竞接吻,他不要听徐知竞再拿别的话来羞辱他。

  夏理晕晕乎乎地神游,或许听见徐知竞说些什么,但他没有把那些话捋清,只是接受到文字,大致意识到对方曾经发出过声音。

  “五月我妈会来。”

  直到这一句夏理才迟滞地回神,用哭得湿红的眼睛看向徐知竞,木然问道:“徐阿姨?”

  “嗯。”徐知竞肯定,“她说要来看你。”

  “我没有带坏你……”

  夏理的话文不对题,惶惶想将自己撇清,妄图继续当徐母心目中的乖小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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