棺材里一躺,女儿孙子连个护着的人都没有。
而现在,这个成了全京城笑柄的人,就变成他们龚家了!
一想到那些人的嘴脸,一股股热流直往头顶冲。
她紧紧地抓着寿星杖,手背上皱巴巴的皮肤也都绷得紧紧的。
“龚老夫人,您怎么瞧着不太高兴呢,莫非是对圣意不满?”
“哪能。“龚老夫人扯了扯嘴皮,笑得勉强,“皇上圣恩,许下贵女,龚家自当感激不尽。”
她拄着寿星杖,颤颤巍巍的站起来,板着脸告辞。
徐太太嘴巴动了动,想问龚海和迎儿的婚事还作不作数。见她一眼都没有看自己,赶紧闭上了嘴,眼神飘忽。
首辅夫人和颜道:“尚公主是大喜事,老夫人慢走,可不能让传旨的公公久等了。不然,岂不是对上意不敬。”
龚老夫人的背影顿了一下,脚步更快了,这利索的样子压根看不出来已经七十了。她现在只想立刻回去,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,为什么会把大公主许给他们家。
这桩婚事。
这桩婚事,无论如何都不能成啊。
顾知灼拉住徐迎儿的手,带着她走了进去,心里盘算着方才二婶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……
她的目光移向了徐氏,见徐氏向她点头,一瞬间她有如醍醐灌顶。
不会吧!
“太夫人,吉时快到了。”
祝嬷嬷一直注意着屋角的漏壶,明知气氛有些不太多,还是提醒了一句。
煦哥儿的出生险象连连,他的洗三吉时,顾家上上下下都十分重视,不敢差了一丝半毫。
“母亲,先给煦哥儿洗三吧。”
徐氏主动说道。
太夫人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,闻言在祝嬷嬷的搀扶下起了身,招呼着众人往喜堂去。
等出了堂屋,她小小声地和祝嬷嬷道:“……这帕子,是徐家和龚老婆子故意弄出来的?”
娇生惯养长大的太夫人没怎么经历过宅斗,直到这会儿好不容易把前因后果串在了一块。
她可惜道:“哎。原来是假的啊……”
孙嬷嬷不知所措地跪在那里,心里忐忑不安,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起来,还是该跪着。
她下意识地去找徐太太,目光却对上徐氏。
堂屋里的人不知何时竟都走完了,连下人也一个都不在,唯有徐氏还站在那里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清冷的双眸黑沉沉的。
“孙嬷嬷,从小到大都是你陪着我。我在徐家时,你在。我出阁时,你在。我生下烈烈时,你在,烈烈早夭的时候,你也在。我生下骄骄,炔炔,微微的时候,你都在。我一睁开眼,你就在我身边,你在我心里,比爹娘还重要。”
爹娘心里只有哥哥弟弟,她唯一的价值就是等长到最好的年岁,嫁给能帮衬到哥哥弟弟的男人。
孙嬷嬷不一样。
她护着她长大,陪着她出嫁,在她身边足足二十多年。
徐氏慢慢启唇:“为什么?”
孙嬷嬷的双肩发颤,她混沌的双眼注视着徐氏,心口猛地抽了一下,仿佛抽走了她身上所有的血液,整个人刺骨的冰冷。
“夫人。”孙嬷嬷拉着她的裙摆,呼吸急促而又短浅,“您相信我。”
徐氏把裙摆从她手中扯出,面无表情道:“因果循环,长存不灭。孙嬷嬷,你在这里好好想想,想明白了再与我说。”
孙嬷嬷像是失了水的鱼儿,瘫软地坐在地上。
从堂屋出来,徐氏捂着自己的胸口,快步迈进喜堂。
洗三礼是女眷的事,未出阁的姑娘一般都是先去席宴上,但顾知灼带着徐迎儿跟了过来,两人站在太夫人的身后。
徐氏没有错过吉时,乳娘把煦哥儿抱了出来。
不过三天,煦哥儿就养胖了一圈,褪去了初生时的红黑,皮肤白了许多,除了比足月的孩子小了一些外,脸上也有肉了。
收生姥姥把用艾草烧过的水倒进了小金盆,抱着煦哥儿,拿艾草缓缓地把水洒在孩子身上,嘴里说着一句句吉详话。
煦哥儿不哭也不闹,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到处看。
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煦哥儿的身上,也跟着说一些讨喜话。
顾知灼摸出了准备好的金锞子,分了几颗给徐迎儿。添盆礼都是给收生姥姥和稳婆们的,丢一些金锞子,银锞子就够了。
徐迎儿有些惊魂未定,讷讷道:“大姐姐,对不起。”
她害得小表弟的洗三礼有了瑕疵。
“瞎说。你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。”顾知灼摸着她的背脊。
顾知灼的手又缓又柔,仿佛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道,让她不自觉地挺直了后背。
晴眉小声地提醒了一句:“姑娘。”
“我看到了。”
站在门口的徐太太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,悄悄地溜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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