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人心从来复杂。
要一个人完全公允地、理智地看待一件事情,实在是太难了。
霍世鸣所看到的事实就是,长女不仅没有提拔孙裕成为行唐关副将,还拆分了他手中的兵权。
他带着三万将士日夜兼程赶来京师护驾,生怕长女和外孙出什么意外,他才是朝中最坚定支持她的人,先帝没有想过拆分他手中的兵权,三位辅政大臣也没有提出过要拆分他手中的兵权,长女却急着向他下手了……
霍翎等了片刻,都没等到霍世鸣的回答,回头看了他一眼:“爹爹不吭声,可见心里
是存了情绪。”
霍世鸣神情一滞。
但霍翎都这么说了,他也不好反驳,干脆就含糊道:“娘娘的苦心,邱大人都跟我说过了。只是,唉,只是燕羽军是我从无到有组建起来的,我还没来得及指挥他们打过一场像样的大仗,心中难免不舍,娘娘莫要介怀。”
霍翎反手关上窗户,坐到霍世鸣对面:“爹爹还记得我们在永安县的生活吗。”
霍世鸣道:“当然记得。”
霍翎道:“我也记得。那个时候,爹爹在永安县担任六品校尉,手底下掌管着三千兵马,想要谋求更进一步的机会,却迟迟寻不到门路。
“您最常挂在嘴巴的一句话,就是要带着全家人回到京师,重现霍家昔日的辉煌。
“后来羌戎叛乱,端王来前线督战,我们一家人终于看到了更进一步的希望。可这个好不容易出现的希望,又因为何泰的陷害险些破灭,爹爹也险些身死。”
听霍翎提起以前的事情,霍世鸣原本紧绷着的神情也柔和了些:“是啊,那个时候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,为的就是能回到京师。”
霍翎道:“我曾对爹爹说过,我与霍家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这些年里,我成为皇后,成为太后,爹爹也从永安县六品校尉,成为行唐关副将,受封一等承恩公,成为燕羽军统领,再到现在的行唐关主将。
“霍家的尊荣,早已远胜昔日。”
霍世鸣跟着霍翎的话语,重新回忆了一遍这些年的过往。
……也对,六七年前,给他再大的胆子,他也不敢想象自己和霍家能有今日的光景。
霍翎停顿了片刻,给足霍世鸣思考和反应的时间,才继续开口:“孙叔是爹的亲信、副将,他来执掌燕羽军,和爹来执掌燕羽军并无区别。但这么做了,却能堵住朝臣的口。
“这朝中不满女子掌权的大有人在,他们的眼睛全都在盯着我,盯着霍家。他们都在等着我犯错。如果等不到我犯错,他们就会掉转方向,开始挑霍家的错。”
想到长女在寒冬腊月不顾危险前往常乐县,她孤身一人跟随端王进入京师,嫁给比他年纪都要略长几岁的先帝为继后,还有如今这孤儿寡母的处境……
霍世鸣面上浮现出触动之色,他突然道:“说到这个,娘娘,我在来兴泰殿的路上偶遇了文尚书,他说他曾上折子举荐我成为兵部尚书,但被你驳回了。”
霍翎往香炉里投香料的动作一顿,抬眸望着霍世鸣,视线里隐隐流露出几分审视意味。
“是有这么一回事。”在霍世鸣被盯得不自在前,霍翎缓缓垂下眼眸,“爹爹是怎么想的呢。”
霍世鸣笑道:“我能有什么想法。我就是个粗人,只会舞刀弄枪,领兵打仗。娘娘驳回了文盛安的折子,肯定有娘娘的考量。”
霍翎其实是可以将前几天她告诉过丁景焕的话,复述给霍世鸣的。但在这一刻,她颇有一种索然无味的感觉。
难怪坐在炉边吃东西时,她爹那么沉默。
她原以为是邱鸿振没跟她爹讲明白。
却没想到是兵部尚书这个位置扰乱了她爹的心神。
霍世鸣还在一旁喋喋不休:“我早就看出来了,文盛安这个人想方设法给娘娘使绊子,明的不成,就来暗的,想要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来挑拨我与娘娘的关系。”
他摇头嗤笑,像是在嘲笑文盛安的所作所为。
霍翎没有跟着他一起谴责文盛安,只是在他话音停顿时下了逐客令:“我一会儿还要召见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,就不留父亲了。”
“那行,我就不耽误你的正事了。”霍世鸣也没注意到她称呼上的变化,起身告辞,“我想去见见陛下。一会儿出宫的时候,我会带阿泽一起出宫,有一些事情得提前叮嘱他。”
霍翎靠坐在椅子上,突然轻笑了一下。
文盛安挑拨离间的手段拙劣吗。
确实挺拙劣的。
但手段拙劣不要紧。管用就行。
如果不是她的话让她爹心生触动,她爹未必会向她坦白这件事情吧。
霍翎在空荡荡的大殿里静坐片刻,无墨走了进来,说两位尚书已经到门口了。
霍翎深深吸了口气,对无墨道:“屋里太闷了,你把香炉灭了,再把窗户开了。”
等无墨按照她的吩咐做好,霍翎才道:“请两位尚书进来吧。还有,你让人去折几支梅花送进来,冬天别再用熏香熏屋子了,直接摆上几瓶梅花。”
***
内务府对端王府、柳国公府和其他一些涉案官员的抄家已经进行到了尾声,霍翎也收到了内务府汇总过来的账本。
就不说土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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